那年那月
但祈无忧
文/陈鹏医生
又是一年三月三,我们百江诗社几个好友小聚,在美丽的里包水库野炊,白天的欢笑还在,友情依旧,但在这孤独的夜里,我又变成一个人。一个游魂。
把白天折来的桃花插进青瓷瓶里,月光洒下,给桃花镀上一层银边。我随手翻开那本翻旧的《今生今世》,胡兰成说“过得去的是节,过不去便是劫” ,这话让我心头一震。
明明记得是上巳节,可忙完手里的活儿,节令就像笔尖上一滴将落未落的墨,悄然流逝。窗外,富春江的水“哗哗”地流淌,似在消化三月的雨水。我摸着桃枝上毛茸茸的蓓蕾,童年的记忆一下涌了出来。
我想起我小的时候,和外公两个人,相依为命,外婆二十几岁就死了,外公一生都没有再娶,他就是一个穷人,娶不起。过中秋的时候,也是在院子里面一颗大大的桂花下面,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,甚至连月饼都买不起。他摇一把破烂的大蒲扇,替我赶蚊子,哄着我入睡……他是一个木匠,走乡串户的给人家干活,那个时候只管饭,没有工钱的。苦难的日子,就像树上的树叶一样密密麻麻,数都数不过来,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肉吃,在我的记忆里,童年是灰色的,童年是饥饿的,中秋节是没有月饼的。慈祥善良的外公啊,活活累死的。后来那时,外公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,在雪地里扫芦花,扫帚划过冻土的声音,和此刻竹影扫过台阶的声音,竟重叠在了一起。
每年清明时节,天空总是飘着细雨。雨水把墓碑上的字泡得发胀,就像外公临终前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。供桌上的青团冷冰冰的,锡箔纸烧出的灰里,似乎浮现出亲人的面容。大舅和表叔为了祖屋的界石大打出手,他们的样子,和记忆中外公的慈祥相差甚远。原来,亲人之间关系的变化,是最让人痛心的。
煤油灯把我的影子投在土墙上,月光偷偷溜进来,将槐树的影子印在墙上。天快亮时,早起的矿工开始换班,他们的工装黑乎乎的,沾满了煤灰。而我穿的白大褂,又何尝不是另一种“工装”?我看了一下手上戴的佛珠,急诊室里又传来婴儿的啼哭声,我也是牛马,经常上夜班,工作严重透支了我的身体,能不能像外公一样善终,就不好说了。
后山的野桃树开得正艳,花瓣像胭脂一样落在地上。那个总来拾荒的老人,在垃圾站旁种下三棵莴苣。他用铝盆接雨水,盆里倒映着云朵。这一刻,我理解了舒婷诗里的情感——即使是最卑微的生命,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力量。
花瓶里的桃枝渐渐蜷曲,但有个蓓蕾却在悄悄绽放。晨光爬上窗棂,我捡起昨晚被风吹落的处方笺,在背面写下:“但祈无忧,如月栖枝” 。
♟作者简介
陈鹏,笔名一尘公子。2003级硕士研究生,曾任医学院校大学老师,现任医生,百江诗社社员。
地址:
浙江省杭州市桐庐县大奇山路15号,中杭滨江小区6栋二单元2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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